咿呀哟，白山情系金山雪
承中央部署，吉林携援疆之任而来，帮扶阿勒泰四县市。十余载岁月流转，一批批援疆人扎根于此，默默耕耘，为这片土地的繁荣与团结倾注热忱……
◎罗禹墨
老阿肯啊，您从何方来？
您座下那匹四蹄踏雪的枣红马
可还沾着天山的风尘，或北疆草原羊群啃落的草屑？
为何在此歇这一晚
待你翻越林海苍茫的阿尔泰山
世代生息的乡邻，定将您深情挽留
请取下马背上那把心爱的冬不拉
咿呀哟——咿呀哟——
诗人曾说：
“诗歌为婴儿推开人生之门，也随逝者步入永恒之乡”
乡亲们盼您把今日的生活，谱成一段动人的阿依特斯
阿尔泰山脚下，田野辽阔
农人俯身收割梵高画里金色的向日葵
荨麻随风轻摇发梢，几株孤树遥望坡上牧羊的人影
人参专家刘晓明，背着保育箱从白山黑水的吉林赶来
与农人一同拨开密密的荨麻丛
寻找几个年轮前亲手种下的参苗
“刘老师，快看——”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激动喊道
喜悦跃上他那古铜色的脸庞
宛如孩童初见新奇
一株参苗正探头探脑，仰望这群不速之客
它不知，在自己还未记事的年月
这个东北汉子与阿勒泰人
曾满怀期待将它安顿于此——
挖坑移苗，培土浇水，系上标记，历经一次次试验
总有未成活的苗化作大地的养分
而如今——
小人参和伙伴们常在夜间隔着荨麻丛细声低语
老阿肯呀，请整好行囊，策马蹚过青玉缎带般的哈巴河
对岸，大片的青贮玉米田正静静守望
收割机已上路，不日便驶入试验田
粮农专家刘宏伟心神不宁
收割前，他总是一手提着心、一手拎着胆
直到隆隆的机声逼近
鹰嘴般的割台吐出粉碎的青贮
如溪流涌入紧随的翻斗卡车
他踱步田埂，像白杨守望着土地
待粉碎的青贮玉米安然过磅
笑意才染上他被日光吻过的脸庞
他把写满数据的纸页递给身旁眼含希望的农人
他们拉起手跳起舞，篝火还未点燃
歌声已漫过山冈随风荡漾
金黄的夕阳渐渐沉向天际
玉米茬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忆生长季的丰茂
刘宏伟蹲下身，轻抚土地柔软的褶皱——
昔年，这里曾是碎石遍野的荒芜
如今想来，竟与八千里外故乡的黑土一样亲切
笑容再次浮现
晚风已把矢车菊蓝的纱帘挂上中天
他眨了眨眼，想了想，那半掩在地平线的太阳
何尝不是即将升起的曙光
咿呀哟——咿呀哟——
哈巴河日夜奔流，汇入额尔齐斯河的怀抱
奔向秀美的布尔津，奔向蓝宝石般的可可托海
寒来暑往，牧人赶着云朵似的羊群
在阿勒泰丰饶大地上悠然游走，如行云飘过无垠苍穹
如今，谁若要举家带畜转往布尔津的夏牧场
再无忧虑——
白山来的张长胜书记，为牧人捧出赤诚之心
亲爱的老阿肯啊，请您随着浩荡羊群细细察看——
看谁为渡河人护航、把牧人安危挂在心间
碧玺样的额尔齐斯河水静静流淌
请把这温情的画卷谱进您的弦音
几十里外，幸福驿站伫立于游牧途中
农牧局的刘晓明与众人早已忙活起来——
卸下牛羊夜宿的粮草，将驿站木屋擦拭明亮
待日头偏西，牧人赶着羊群抵达
不必担心牲畜饥渴——
贴心人早已备好干草与青贮
男人宰羊、女人煮肉
取出上路前备好的包尔萨克、烤馕、奶皮、奶豆腐……
今夜定要燃起篝火，欢庆相聚
老阿肯啊——老阿肯——
这欢愉的夜晚您怎能闲坐
快把天宇的星辰摘下握于指间
拨动冬不拉的琴弦，放声歌唱吧
牧人在夜色中如旋鸟般跳起《黑走马》
您手中星石迸发的火花与天际繁星一同闪烁
也为那位黑暗中行车的张长胜书记照亮路途——
多年以前，他同样在这样的夜晚
从八千里外的吉林出发
告别母亲，奔赴阿勒泰
母亲嘱托月亮为儿照亮
如今，他独自驰行也不觉孤单
不远处幸福驿站里
你与牧人的歌声正伴着他同伴的嗓音
齐唱着同一首歌谣
他不知疲倦，奔驰在旷野的夜晚
早已把这里活成了故乡
旷野中林立的风车静静守望
梦蓝的夜色里，他要去探望未完工的机组——
不久之后——
沉默的风轮将转动叶片，接住天地间流浪的风
换作光明送入电网，照亮更多渴望光的夜晚
无数个张长胜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
他们只愿尽心本分
不负同胞眼里热切的期待
欢愉的人们沉入梦乡深处
金色的黎明爬上了阿尔泰山冈
大巴司机已把烫好的茶水置于手边
只等热心的东北医生李铉洙与医疗队登车
赶往也格孜托别乡新克孜勒托盖村
为那里的乡亲送去健康，把病痛逐出美丽的家园
待日头从东移过可可托海
晚风悄悄把香槟色的帐帷挂上西天
医疗队已拔除病痛的幼苗
李铉洙走到新援建的幼儿园
牧人的掌上明珠——小玛儿江稳步走来
将小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
他们一同回家，母亲加纳尔在门口含笑相迎——
三年前，孩子因病无法行走
全凭月月如期的诊疗，如今已能与友人追逐嬉戏
傍晚，加纳尔要敬上一碗热茶，感谢这位白山来的恩人
咿呀哟——咿呀哟——
暖阳下的新克孜勒托盖村外
老阿肯您抚琴轻哼，要将这一切传唱
看好您的马儿，莫让它乱跑——
它已听见远方金血马场同伴的蹄音
胸腔里火焰般的激动难耐
勒住缰绳，勿让它狂奔——
您座下的马中之王若惊了马群
它们背上那些祖国绿茵场未来的女足希望
若有丝毫闪失，那东北教练王品松
怕要揪掉你本就稀疏的山羊胡
缓缓马儿的步子吧，待她们离开马场——
很快，她们就要奔赴那片克服万难建起的绿茵场
在这片世代游牧的壮美草原，曾有几人愿见
女孩不追羊群而追足球，奋力拼抢
而那简易的球场，满满承载着她们的梦想
此刻，家长围满球场，等待检验女儿的训练成果
若这场较量令他们失望
他们定要带走掌上明珠
连我都不信，世上哪处风景
美得过四季如画、如诗如歌的阿勒泰
更何况他们呀，深爱着这片孕育生命的福地
狼奔豕突，铿锵逐鞠
娇声冷叱，英眉扬起，不逊儿郎——
玫瑰们挥汗如雨，家长动容，王品松热泪盈眶
身披红袍驰骋绿茵、报效祖国曾是他的梦想
如今，在这磐石荒野的球场上
丛丛玫瑰新苗正托举着未来的希望
同乡干部吴昊拍拍他的肩
递上纸巾
他总在品松需要时出现——
组建球队时他在旁支持
筹资出力为玫瑰般的孩子们购置装备
此刻，家长的欢呼与雀跃的玫瑰们
围住了悲喜交集的品松
吴昊知道，品松多年的憧憬已不再是空中阁楼
他悄然转身离开这片热烈
奔向草原石城通天洞考古工作站——
美丽的加德热拉正站在石头村口翘首以待
今天，吴昊要加入她的直播
共叙草原石头城与通天洞的古今传说
几年前，大学毕业的加德热拉曾在“辽宁舰”服役
辽阔的太平洋是她卫戍祖国的舞台
受白山干部的感召，她决定回乡
担任大学生村官，报答乡土的养育之恩
傍晚金光灿烂，吴昊驾车驶至村口
加德热拉的父亲哈布力献上诚挚的祝福——
几年来吴昊对口石头村，视如故乡倾心建设
出钱出力，与村民携手让村庄焕然一新
老阿肯牵着马儿缓步穿过巴扎
净土喀纳斯，雪都阿勒泰
今日盛况远胜往昔
老阿肯立于街边，轻拨琴弦
踏雪的马儿打了个响鼻
高大魁梧的东北汉子翟宏业站在医院窗口凝视此景
他与马儿都想知道，老阿肯将如何弹唱
翟宏业走出手术室
他带着徒弟玛塔列，刚为老乡做完针刀微创手术
那位卧床多年的哈萨克族汉子流下热泪
拉着宏业的手千恩万谢，“我只是尽了本分……”
他温言劝慰，让玛塔列送汉子回病房——
再休养些日子，这汉子便能纵马阿尔泰山牧羊
大雪纷纷扬扬
从雪中的阿勒泰城遥望美丽的阿尔泰山——
那里是“人类滑雪起源地”
墩德布拉克洞穴彩绘岩画可为证
汗德尕特蒙古族乡热心同胞已备好
手工制作的毛皮滑雪板
以上好的松木和马腿毛皮制成
这是大美新疆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们列队攀上雪场
欲与阿勒泰市区将军山滑雪场的孩子们
隔空较量滑雪技艺
吉林来的教练李洪利正认真讲解要领
与学员沟通示范，纠正动作——
授艺多年，他早已熟稔于心
这场比赛没有输家，平安归来便是胜利
大雪无言，落在这洁白而光明的世界
老阿肯收起婉转歌喉
骑马穿过街市喧闹，行至亲人的毡房
下马拴缰，不忘取下心爱的琴
亲人上前热情迎接
今夜，在这邃蓝如宝石的相聚里
他们欢歌起舞，庆祝美好的生活
